外甥特意从韩国打来电话问候，说过年带礼物回来，躺在床上的柯淑贤望着窗外的阳光笑得很灿烂。17日下午，阳新县木港镇金河村燕窝组，村子在冬日的肃穆下显得有些冷清。
54岁的柯冬英和丈夫何祥法一前一后从菜园地回来，姐姐饮食清淡，她特意摘了一棵大白菜回家清炒。
1985年以来，为了服侍瘫痪的姐姐柯淑贤，柯冬英选择招夫上门，撑起这个家。32年了，熬汤端药，喂饭洗澡，柯冬英不厌其烦，始终将姐姐带在身边，不离不弃。
大姐瘫痪在床
柯冬英含泪辍学
1956年出生的柯淑贤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下不了床。
在阳新县木港镇金河村燕窝组，柯淑贤出生后，父母后面陆续又生了4个妹妹和1个弟弟。
6岁那年，柯淑贤就经常感觉脚疼。那时，父母忙于生产队的农活没有及时带她治疗，每次疼，家人就将她送到村里的赤脚医生处打打止疼针。
6岁本是孩子开始上学的年纪，在学校读了3天后，由于脚疼，柯淑贤回到家中。一开始，懂事的她还撑着一把凳子帮着做饭、打扫卫生。
后来，撑着凳子也无法行走了，柯淑贤就只好一天到晚坐在椅子上。
1965年出生的柯冬英在家中排老三，上面还有一个二姐。时隔多年，柯冬英还记得，那时因为大姐的病，生产队要各家各户出劳力，父母除外。村里同情她家里，二姐到生产队出工，顶一个男劳力。
柯冬英11岁那年，正读三年级。有一天她放学回家，看到父母坐在堂屋流眼泪，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，他们不说。
随后，在摆了三张床的小卧室，柯冬英看到大姐眼睛红肿。那一天，柯淑贤因病情加重瘫痪了。
第二天，柯冬英主动提出来不上学了，母亲没说什么，只是摸摸她的头流下一行眼泪。
从此，柯冬英开始学着做饭、炒菜、扯猪草、喂牛、砍柴，农村男孩子干的活她都干。看着以前的同伴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去学校，挑着一捆柴禾的柯冬英只好走得远远的，她小小的自尊心还不能承受家庭的苦难。
二姐出嫁后
她选择留在家里
柯冬英的父亲是名党员，幼时是个孤儿。为了生活，年少时的繁重劳动给他留下病患的种子。
1976年儿子出生后，一家八口人挤住在一栋一开两间的土房子里。长相清秀的二姐柯水英一天到晚在生产队里忙活，不到20岁就被磨得没了年轻女孩的样子。
母亲心疼二姐，每次看到她挑不动东西哭泣，母亲就在一旁落泪。1983年，二姐出嫁。二姐出嫁后，柯冬英成了家里兄弟姐妹的“老大”。
“现在，你大姐这个样子，二姐出嫁了，我晓得你听话懂事，有个事娘问问你……”一天晚上，母亲把柯冬英叫到一边。
原来，母亲想让柯冬英留在家里帮着带弟弟妹妹。“我当时就知道我妈想让我招个上门女婿。”柯冬英回忆说，当时，自己也没多想，家里这个样子，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，怎么样都行。
那时，柯冬英的父亲病重，已经失去劳动力。大姐瘫痪在床，母亲身体虚弱，妹妹和弟弟还小，柯冬英接过二姐的“担子”把这个家庭挑起来。
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同情柯冬英一家，在反复商量后提出帮柯冬英找一个姑爷上门搭伙过日子。这与之前母亲的暗示不谋而合。
1984年，在媒人的撮合下，隔壁枫林镇大德胡田村小伙何祥法来到金河村。和柯冬英同年的何祥法是金河村的外甥，家里兄弟六个，他排老大。
按辈分，何祥法叫柯冬英表妹。“家里兄弟多，又穷，父母怕我们讨不到老婆，别人介绍后，双方家长都有这意思（同意做上门女婿）。”何祥法说，在农村，一个大家庭没一个男劳力不行，从1984年起，他就经常过来帮忙干活。
1985年，柯冬英的父亲因病去世。父亲去世后不久，何祥法就和柯冬英举办了婚礼。为了照顾父母心理，婚礼在大德湖田举办。一个月不到，这对新夫妻就回到金河村。
嫁妹妹养弟弟
撑起一个大家庭
柯冬英一直相信爱情，尽管她嘴上辩解自己和何祥法的结合是碍于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
在何祥法的眼里，柯冬英温柔、耐心，既能像个大姐一样持家，也能像个女人一样关心丈夫和孩子。
结婚的时候，何祥法骑着自行车将穿着一身新衣服的柯冬英带回了家。金河村和胡田村相隔20里路，那是个夏天，何祥法冒着大太阳骑了2个多小时，坐在后座上的柯冬英一只手揽着丈夫的腰一脸幸福。
“我们不是感情好，也走不到今天。”何祥法说，他上门后，村里虽然单独另给他分了田地，但免不了有些闲言碎语，但每次妻子得知后都会安抚他。
柯冬英觉得丈夫像她的哥哥，曾经做女孩时，她就做梦有一个哥哥，可以疼她关心她。何祥法来到家里后，柯冬英激动了一阵子。
在村民眼里，何祥法非常勤快，人也憨厚，一大家子七八亩田地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。
不仅如此，何祥法还和妻子承担抚养她年幼的妹妹弟弟。
柯冬英的二个妹妹都是在她和丈夫的经手下出嫁的。而在此前，为了让妹妹弟弟多读点书，何祥法趁着农闲四处打零工。
如今，每逢端午、中秋、春节，嫁出去的姐姐妹妹都会回金河村给柯冬英夫妇拜年。虽然父亲不在了，但嫁出去的女儿都把何祥法当做大哥对待。
“她们还是蛮看重我的，从不把我当外人，有好吃的好衣服都往我这里送。”何祥法说，在金河生活这几十年，他心里最初的疙瘩早已融化，早与这里的山山水水融为一体。
“我这个女婿，比儿子还要得！”这是柯冬英母亲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
服侍姐姐32年
骨肉情深不分离
这一切，柯淑贤都看在眼里。
躺在床上，大小便失禁，不能帮着做一点事，反而成为一家人的负担，柯淑贤曾经多次动过轻生的念头。一开始，老母亲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慰。
柯冬英知道大姐的痛苦，在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年纪瘫痪在床，看同龄人夫唱妇随，大姐眼里有羡慕也有失落。
夏天天气热，晚上要洗澡，柯冬英总是第一个给大姐擦洗身体，身体的每一块肌肤都擦洗到位，免得长褥疮。
白天要干活，为了不让姐姐无聊，柯冬英和丈夫商量后特意为其一人装了一台彩电，遥控器就搁在姐姐床头。
很多年过去，留学韩国的儿子何育刚总记得，每天早上起床，母亲柯冬英第一件事是帮大姨倒尿盆、洗脸、漱口。
年纪大些后，柯淑贤放弃了轻生的想法。她会主动哄二妹的孩子，给他们谈故事，鼓励他们好好读书。
柯淑贤一直患有类风湿，长期要吃药，柯冬英和丈夫都会将药备好，每天都不间断。再后来，柯冬英夫妇靠着自己的勤劳盖了一栋二层楼的房子，单独给大姐安排了一间房。
这么多年，柯冬英从未在亲戚朋友家过夜，因为大姐需要人照顾。去年夏天，在武汉工地打工的何祥法查出得了重病，柯冬英实在放不下心去武汉照顾丈夫。临走前，柯冬英拜托湾子里的堂嫂照顾大姐。
那是姐妹间第一次分离，走的时候，柯冬英看到大姐一直在流眼泪。
如今，柯冬英夫妇的善良和韧性赢得了全村的认可，2017年，柯冬英还被木港镇政府评为首届“木港好人”。
柯冬英的大儿子何育刚也很争气，2012年考上公费韩国全北大学研究生，目前仍在该大学念博士。
“我妈妈，一个农村妇女，虽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，但‘骨肉情深’这四个字，她理解得比任何人都深。再苦再难，一家人也要永远团结在一起，心连心，这比什么都珍贵。”18日，电话里谈及母亲，何育刚声泪俱下。